李季院长专访：对话新时代背景下的中国乡村振兴

“田园综合体”作为乡村新型产业发展的亮点措施被写进中央一号文件，成为2018年园林行业最火的新词汇，受到人们的追捧与探讨。在顺应农村供给侧结构改革、新型产业发展的城乡一体格局下，如何建设集现代农业、休闲旅游、田园社区为一体的特色小镇和乡村综合发展模式，成为园林人需要探讨的新问题。

山东园林杂志（2017 04 总第68期）对清大文产（北京）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李季就田园综合体建设相关问题进行专访，以下是访谈内容：

对话：新时代背景下的中国乡村振兴

李季

Q: 什么是乡村景观？乡村景观和和城市景观的区别除了自然景观和建筑景观的差异以外，还有哪些？

李季：乡村景观，是一种特定的文化元素，承载着人类文明最早出现的景观文化类型，具有其独特性，乡村景观是以地域自然风貌与乡村文明形成的结合体。是经过几千年农耕文明发展的演变，而形成的一种集乡村聚落景观、乡村文化景观、乡村自然景观的综合体。它包括我们日常感受到的：村落、农田、道路、河流水系、树林植被、祠堂、石佛、石碑、民俗、乡音、饮食、非遗文化等。

乡村景观不仅仅是一种自然景观，它更是一种文化，一种对于历史的鉴证。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的迅猛发展，乡村的物质景观以及非物质景观都在逐渐的被吞噬。纯粹的乡村景观随着时间的流失只能在每个人的回忆中模糊看到，因此对乡村景观的解析、认知，对于新时期农村的发展与传承是非常必要的。

乡村和城市的不同是因在劳动生产方式的差异，这种差异导致乡村和城市所呈现出来的景观才有所不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诗中描述的诗意绵绵、古朴淳厚的田园之美，以满足人们返朴归真的愿望的“回归自然、体验乡村”的旅游一向而受到推崇。对于纯自然景观而言，乡村景观带有一定的人工雕琢。但对于城市景观，乡村景观的人工雕琢较低，更显自然。乡村景观处于城市景观和纯自然景观之间，有自己的生产生活方式的田园风光。乡村景观，是一种独特的旅游资源，具有自然与人文并蓄的特色。乡村景观和城市景观的区别除了自然景观和建筑景观的差异以外，还有乡村文化景观，它反映该村庄在该地区地理特征以外，在村庄整个发展历史中形成的特有的地域文化，如：服饰、方言、嫁娶风俗等。

Q: 您认为进行乡村景观建设除了能够促进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带动乡村经济发展以外，还有那些重要意义？

李季：乡村的发展常常滞后于城市的发展，人们对于乡村所具有的文化价值还没有理性的认识，往往会造成建设中的滞后性、认识的偏差性等，如不能及时应对，在乡村建设发展中会带来更为复杂的后果。所以对于乡村景观的建设认知要形成一定的体系。

乡村景观的建设在推动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带动乡村经济发展以外，还在以下几个方面产生了重要意义：

一、对传统文化村落保护的推动。中国最真实、最质朴、最优秀的传统文化在乡村。近些年，我国政府对于乡村文化的保护逐步增强，中国传统村落、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颁布力度加强，社会各界也纷纷自发地投入到保护乡村传统文化的大潮中。传统手艺、民间习俗、传统建筑及传人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保护和传承，使得乡村景观焕发出深厚的文化魅力；

二、推动农业科技的升级。乡村景观建设的重要方面是农业。科技的发展，使得乡村的乡村景观脱离了传统的桎梏，向着更美好的方向迈进。农业科技的发展衍生了很多新兴农业种植技术，形成了很多新型农业景观。

三、提升了群众的审美意识。在乡村景观建设的背景下，我们设计工作者、社会群体及农村群众，对于乡村元素从不同角度进行了重新审视，通过艺术化表达，形成具有乡村淳朴氛围又不失现代时尚气息的乡村景观，审美的提升，使得乡村的一草一木，都焕发出乡村的特有魅力。

四、探索解决农村空心化问题。乡村景观的建设引入了新型农业科技、新的产业、文化旅游项目等，为乡村人口的提供了新的工作岗位，提升群众生活幸福感，就地城镇化，村民不必再涌入大城市就业，乡村景观建设符合国情，是对解决农村空心化有益探索。

Q: 您认为我国乡村景观建设的现状是否理想，具有怎样的发展前景？

李季：乡村景观资源是乡村经济发展的宝贵资产，是一种特殊的公共商品。当前对乡村景观资源的利用存在不可持续的问题。在市场经济的驱动下，不正确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造成许多地区形成山枯水竭，荒山废水等现象，忽视社会及环境代价。除自然资源的攫取外，过去几年，由于乡村的文化旅游的需求逐渐增长，旅游基础设施的建设对于乡村的自然和人文景观都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威胁，乡村景观和乡村生活变得恶化、脱离。虽然乡村景观中蕴含着丰富的经济价值，但是在自然和文化景观的破坏和利益损失的时候，是不能以市场价格来衡量的，要通过以非市场评估办法为手段来建立乡村商品服务的货币价值，以正确评估乡村景观在社会中的经济地位。

事实上，乡村景观在未来必然成为越来越稀缺的资源，甚至成为奢侈品。从长远来看，绝大多数成功的规划思想都能引导经济的健康发展，少部分规划思想，尽管它的经济作用不是那么立竿见影，但只要因地制宜地塑造好乡村景观，就保留了巨大的发展潜力，满足现代人的需求，又保障了子孙后代的利益，更值得受到重视。

Q: 由于长期以来对乡村景观建设的忽略，使其发展严重滞后。您认为我国乡村景观建设中存在的问题除了规划水平低、丧失乡土景观本色，盲目开发乡村旅游以外，还有哪些主要问题？造成这些问题的根源又有哪些？

李季：乡村与城市的建设发展的机制是不同的，乡村建设与城市建设的唯一不同之处，城市是以完善的、甚至是高端的综合配置和综合保障，从硬件保障到软实力保障皆是向高度发达的方向发展，相对而言农村还是处于滞后阶段。现在乡村与城市的唯一连接就是以陆路交通为主要表达的“村村通”及网络通信连接方式，其实在城市快速发展的同时，乡村受到的冲击还是很大的，城镇化的目的就是改变以农耕为主的文明向新的商业文明和工业文明发展。城镇化并不是意味着就要意味着农民就要进城，国家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让农民就地产业化，农民市民化待遇，农民达到城镇化的生活水平、消费、医疗保障水平。城乡统筹发展应是城乡统筹、互相依托、互相补充，城市反哺农村，农村支撑城市，城市的基本生活要素来自于农村这是不能改变的，在这种前提下农村的定位就很明确，农村的景观再造，景观有序、有度、合理、科学的配置规划设计，避免大而统一“全村一面”，从总体布局上要有序、畅通、美观，可是要在个性化表达上，每家每户每个人不一样，允许农民在统一规划的前提下，表达自我的性格如对宅基地的限制基础上进行。对农田的设计景观配置水利及其他保障，引入新技术，田园综合体里允许有传统农耕和现代农业不同的体验，这种差异化的体验恰恰是折射了中国社会高度发展、进步的缩影，中国传统农业是以农耕人力和畜力为代表的劳作方式被现代化高度机械化、信息化时代快速代替，可是工业文明有其优越性也有其短板，短板就是个性化表达弱，一个模具到底，而传统农业人力、物力、畜力他们的表达方式更加精细。适当保留农耕文明景观在田园综合体里体现，对保持历史的对话和链接是有必要的。

Q: 您认为我国乡村景观研究的主要内容，除了农田景观、乡村文化景观以外，还有哪些内容？

李季：乡村景观主要研究除了农田景观、乡村文化景观，还包括了艺术景观、民俗景观。所谓艺术与民俗景观是指当地的村落的乡间大戏、歌剧舞剧、乡谣民谣等也可以纳入乡村景观，并且以当地经过历史积淀长期形成的民俗习惯、谈吐言行、礼仪皆是乡村景观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乡村景观分软实力景观硬实力景观，以上所讲为软实力景观，是构筑乡村文化的重要组成，乡村文化再造，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再造，再乡土。乡土文化的培育缺乏培育机制，缺乏与城市的联动，乡村与城市的发展严重脱节，在当今中国城市快速发展的同时，应反哺农村。

Q: 您认为我国乡村景观保护与利用的对策除了树立正确的乡村景观评价标准、严格遵循法规政策以外还有哪些？

李季：近年来，随着我国现代化程度的不断推进，乡村在物质生活方面日益得到改善的同时，正逐渐面临着一次深层次的、甚至是痛苦的转型和改变。这种改变，不仅是经济的、社会的改变，还表现在文化导向和审美价值观的改变。尤其是乡村的自然环境景观、生产生活性景观以及村落景观受城镇化进程的影响越来越大，千篇一律的仿城市化景观设计与营造，不仅使乡村内生的秀丽自然景观荡然无存，而且还使乡村固有的聚落风貌和文化景观受到严重破坏，乡村正遭遇现代化进程过程的景观设计与营造之殇。乡村景观保护和利用相应的对策，除了树立正确的乡村景观评价标准、严格遵循法规政策以外，还应包含以下原则：

（1）注重乡村原生态，保护自然生态环境的原真性与健康性农村景观保护和开发是以保护维持人类生命的自然生态环境为首要目的的原则。具体来说就是“开发与保护过程相协调，尽量使其对环境的破坏影响达到最小，尊重物种多样性，减少对资源的剥夺，保持营养和水循环，维持植物生长环境和动物栖息地的质量，以有助于改善人居环境及生态系统的健康。”

（2）构建精神家园，尊重地域特色文化与精神内涵坚持尊重地域特色、保护传统文化的原则，是突出个性，尊重当地居民生产生活的人性化设计原则。地域特色即当地特色，它包含了当地特有的天时地理和人文。地域文化包含了历史传统、民俗风情风物，是当地老百姓不可缺少的精神财富。农村景观设计要利用和发挥地域特色，保护传统文化，丰富当地的文化生活，重整精神家园，让当地老百姓的生活更加丰富更加有意义。尊重和保护地域文化是彰显地域特色唯一的途径，绝不是相互模仿和复制，更不是所谓的破旧立新，只有传承才能有效地展现和发挥地域特色。

（3）传承中华智慧与美德，打造经济、实用、美观的新乡土建筑及景观农村景观设计要提倡经济、实用、美观的设计理念。村庄的环境是农村景观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各地农村有着不同材料建造的各式各样的古老民居，大都是祖先们因陋就简，因地制宜，造型别致，居住功能完善。充分展现出中华民族劳动人民的智慧与传统美德，值得借鉴弘扬，应结合场地的特质，优先选择价格适宜的当地建筑材料，建造有品位的符合当地特色的新乡土建筑景观。

（4）坚持可持续发展，优先考虑生态化、无污染、可循环的清洁能源和材料节能环保、资源再生是绿色设计的根本，在乡村景观设计中只要坚持这一理念，可以节约更多的资源，如利用太阳能发电、风力发电等。这是农村可持续发展的长远战略，在全球能源、资源与环境危机的情况下更需要长期坚持这一设计理念。农村秸秆回收利用，垃圾无害化处理，减少环境污染等问题都是我们在景观环境开发中应该关注的重点。